我虽回国数年,已为人师,但每每想起在美国读书的那段时光,心里总会荡起一股暖流。那是一段艰辛的求学时光,但留在我记忆中的,却始终是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校园趣事。它们犹如朵朵跃动的浪花,一直点缀着我的人生长河。现在,我就来采撷几朵,与读者朋友一起分享。
尴尬的迎新会 
迎新会(Orientation)其实就是新生注册日,在这一天,学校会召集所有新生,向他们介绍学校的概况,包括学校历史、院系设置以及校园环境等。在我参加新生训练的这天,我们的主讲老师很详细地向我们介绍了校园的环境,包括教学楼、图书馆、食堂以及周边设施等。老师介绍完毕后,留给我们一段自由提问的时间。来自西方国家的学生都非常活跃,频频发问,例如哪家银行最适合学生开户,邮局寄送国际邮件的费用是多少,以及学校周边治安如何等。而来自东方国家的学生都很羞涩,没有人提问。主讲老师注意到东方国家的学生完全没有发问后,就指着我,面带微笑地说:“This lady here, do you have any questions?”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我措手不及,我就像傻掉一样,心里直嘀咕:“为什么是我!”此时,我微抬起头,正撞见其他新生期待的眼神,紧张得羞红了脸的我连想都没想就蹦出来一个问题:“Where can I buy guns?!”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当时的情况下问出这么一个吓人的问题,也许是因为我在去美国之前就知道美国人是可以买枪的。
就在几秒钟前,老师的脸上还带着友善的笑容;可一听到我的问题,她的笑容瞬间冻结,眼睛睁得老大:“I can only show you things that related to campus and the surroundings.”接着,她缓和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说:“Our school doesn’t encourage students to play with guns. After all, you are here to study, not for army training.”老师话音一落,我顿觉羞愧难当。我很不自然地左顾右盼,期待着其他同学能赶紧问个别的问题岔开话题,好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但我忽然发现,原本在我周围的同学已跑得一个不剩了。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几乎所有的同学都以为我是恐怖分子。
百万富翁之路的终结
在美国,老师布置的作业不是做选择题和填空题,而是要写研究报告、读书心得和案例分析等。我的第一份作业就是撰写商业市场分析报告。该作业要求五个学生一组,共同选择创立或加盟一家公司,并对公司要经营的商品进行全方位的分析和研究,每周撰写分析报告并提出行销计划。每组学生有一万美元的虚拟资金。老师则会根据学生每周提交的分析报告和行销计划,为每个小组写营运报告。如果某个小组的行销计划不合理,很有可能在当周就被老师宣告破产。反之,如果本组的计划被认为行之有效,那么小组成员的生意就会蒸蒸日上,直接走向百万富翁之路。
我们小组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决定加盟麦当劳。民以食为天嘛,“麦当劳”可是餐饮行业的世界第一品牌;而且,在我们心中,麦当劳一直就是美国文化的代名词,选择这个生意准赚不赔。我们收集了所有关于麦当劳的信息,了解到以下内容:“麦当劳是世界上最成功的特许经营商之一,成就了在126个国家拥有三万多家分店的全球最大快餐业连锁店的霸主地位,并以每三小时增加一个店面的惊人速度持续地扩张,成为当时快餐业的‘巨无霸’。麦当劳在《财富》1991年度世界500强排行榜中位列第321名,总销售额 120 亿美元, 毛利 43 亿美元, 毛利率 36%, 净利 13亿美元,市场占有率 25.5%……”(编者注:此处有关麦当劳的数字是笔者在留学时所掌握的信息,现在这些数字都已更新)看到这些资料时,我们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但是,当我们看到要开一家麦当劳餐厅需要150万美元的资本额时,我们彻底放弃了。
资金不够,我们只好转向其他投资成本比较低的行业。经过仔细的分析和研究,我们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一万美元根本不足以做零售商。于是,经过再三考虑,我们最后决定“献身”服务业,因为这个行业没有库存压力,所需的投资成本低,风险小。就这样,我们五个人成立了一家“迷你”服务公司,主要业务就是电脑维修。这一业务既不需要营运开销,又不需要风险投资,我们五个人为我们如此明智的选择好不得意了一番。搭建好公司的“架子”之后,我们针对具体的服务事项制定了如下细则:① 维修人员:我们五人;②维修报价:服务按小时收费,一般条件下,20美元/小时;若需上门服务,则30美元/小时;若超过晚上7点,加收夜间服务费10美元/小时。想想我们这个如意算盘打得真是不错:假如我们五个人每天工作12个小时,每小时按平均25元计算,那么一天就有1,500美元的收入,一个月就会有45,000美元的收入。扣掉电话费、油钱,每月至少会有四万美元的净收入。我们很兴奋地把这个自认为完美的计划写下来交给老师,期待着老师给我们写的营运报告。终于,七天过去了,我们收到了老师的反馈:“Every computer and laptop normally has a 2-year warranty. There are about 1 million computers in use in the states. Only 10% at the most will need a third party service. And this 10% population is spread out in the states. You may only get 0.5% in Illinois which will be 500 potential clients and out of these customers you may get 100 in Chicago which you have other competitors to share with you. How do you survive the business? ”(每部电脑和笔记本通常享有两年的保修期,美国境内约有一百万台电脑,其中仅有10%的用户需要第三方服务。而这10%的客户群分散在美国各州,贵公司也许只能获得伊利诺伊州中0.5%的客户,此数目估计五百人左右。贵公司最终也能在芝加哥获得一百位潜在客户,但对这群潜在客户,贵公司必须和其他同类型业务公司进行竞争。请问,贵公司如何生存?)
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被宣告破产,结束营业!
你是鸡肉还是牛肉? 
在美国,留学生有很多兼职工作的机会。在校园内就有不少选择,如教师助理、食堂服务员、图书馆管理员等;此外,学校的一些合作企业也可以提供工作机会。这类兼职信息一般都可以在学校的公告栏或学生服务咨询处获得。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做服务工作。工作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待客人进入餐厅后,带他们就座,向他们介绍菜谱,然后写订单、交订单,最后上餐。我每周工作20个小时,薪水是每小时六美元。这样的话,我每月就能拿到480美元的零花钱,这对当时还是学生的我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第一天上班,我由一位资深的服务员带着熟悉整个流程。一天下来,我在耐心的前辈带领下走了不下十趟一样的流程。在快下班时,前辈让我自己接待一桌客人磨练磨练。我心想那有什么问题,不就是服务员的工作嘛。我面带微笑地迎向步入餐厅的客人:“Hi, how many of you?”客人笑着对我说:“Four.”于是,我把客人带到一个四人座的桌子旁边。待客人坐定后,我的工作正式拉开序幕。美国餐厅服务员第一个任务就是要自我介绍:“My name is Vicki. I will be your waitress today.”第二项任务是介绍当天的特色菜或特惠菜:“Our special today is Tendered Chicken with your choice of fries and mashed potato.”报完菜名后,我笑吟吟地站在旁边等着客人“下单”,可这四位客人似乎对菜谱上的每道菜都很感兴趣,每看到一道菜他们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Woooooooo, this sounds yummy. ”“Oh, this one sounds great.”“Oh, I should try this one.”我在一旁站得脚都软了,但这四位仁兄似乎一时还无法决定吃什么。此时,站在我旁边的前辈开始帮我向客人推荐:“This hamburger is our most popular dish. It’s a 3-layer burger with juicy beef along with lettuce, tomato, cucumber and onion. Each bite is like heaven.”我听罢,心想前辈不做推销员真是太可惜了。不就是一个普通汉堡嘛,简直被她形容成“满汉全席”了。其中的一位客人露出向往的神情,点了这道菜。还剩下三位仁兄没有作出决定,此时该换我推销了:“Our chicken is very nice. Each piece is specially selected from the farm and we will make it grilled, deep fried or pan fried. Each bite is like you are in the 7th heaven.”说罢,又一位仁兄被我的介绍打动了,下了“订单”。前辈看着我,很满意地笑了笑。这让我信心倍增,轻而易举地又搞定了剩下的两位客人。前辈准备下班了,问我能否独自完成剩下的步骤。那时我已经很崇拜自己了,相当笃定地告诉她:“No problem.”前辈很放心地走了
没过多久,我听见了厨房按铃,提示菜已经好了。我端着两个盘子走到客人那里,边递菜边对两位客人说:“I believe you are beef and you are chicken.”我接着转向另外两位客人:“You are pork and you are fish, which will be OK right away.”这时,这四位客人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其中一位很崩溃地对我说:“No, we are all people.”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刚才说的话是把客人都当成“牲口”了,尤其chicken一词还有胆小鬼的意思,也就是说,被说成chicken的客人不但是“牲口”,还是一个“胆小的牲口”……唉,还好他们体谅我是一个“老外”,没有和我多计较。
你在跟踪我吗?
有一次我上英文课,教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课,我坐在最后一排拼命地记笔记。因为那节课的知识点太多,我一时有些消化不了,加上我也没有在课堂上提问的习惯,就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准备下课好好问问老师。终于下课铃响了,教授边整理讲桌上的笔记,边对我们说:“Let’s stop here. Please do your assignment and turn it in by this Friday.”我心想:啊?怎么有作业?要做什么呢?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见?加上之前还有一堆疑问,我快步冲上讲台,拦住教授,用充满恳切的眼神看着他说:“Sir, I have some questions.”“Sure, lay one on me.”教授很友善地说。于是,我问了一个又一个问题,教授也很耐心地为我讲解。没过多久,眼见要用此教室上课的其他班级的同学已经陆陆续续进来了,教授有些着急了,问了我一句话,“Are you following me?”我快速地对这句话进行了分析:you指的是我;follow是谓语动词,表示“跟踪”;宾语me应该指的就是他自己了。每个单词我都懂,但是放在一起我就有点纳闷了:“你正在跟踪我吗?”最后,我用我那超高的悟性理解了这句话:教授的意思是说让我跟着他走,估计是要带我去他的办公室进行一对一的辅导。我的感动之情瞬间涌上心头:美国也有这么有耐心、有爱心的好老师啊!“Yes.”我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教授。“Good.”教授很满意地回答。之后,教授拿起公事包走出教室,我背起书包跟了出去。教授快步向前,我紧紧尾随其后。
走着走着,教授好像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头。他猛地回头,发现我紧跟着他,愣愣地盯着我看。我有点惊讶,但是出于礼貌,我跟教授挥挥手,说了一声“Hi”。教授走向我,瞪着一双大眼睛问:“What are you doing?”我理所当然地回答:“I am following you.”教授很纳闷:“Why?”我也一脸纳闷地说:“Because you told me to follow you.”“No, I did not.”“Yes, you did.”“No, I did not.”“Yes, you did.”就在我们这样持续对峙了几个回合后,教授说了一句:“When in the world did I tell you to follow me?”我理直气壮地说:“Sir, in the classroom, you asked me if I were following you. I said yes, you said good. Later, you left the classroom and I followed you. Remember?”我把刚才的“剧情”向他复述了一遍,然后带着一副对待“老年痴呆症患者”的怜悯眼神看着他。忽然间,教授狂笑起来:“Young lady, when people ask you if you are following them, it means if you understand them. ‘Follow’ here means your train of thought follows the explanation.”原来,follow在这里指的不是“实际上的跟踪”,而是“思绪上的跟从”,等同于“understand”。唉,那时的我真想找个洞钻进去……还好教授不但没有介意,反倒真的带我去他的办公室进行了一对一的辅导。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吧。